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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5章 第 6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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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5章 第 65 章

南柏舍。

今日村民沒趕著下地幹活, 而是擠在新打的井口旁邊翹首以盼。

“這是第二個了吧?到底能不能出水啊。”

“嘿!我說你這人就不能盼著點好啊,盡說喪氣話。”

“我怎麽就說喪氣話了,這也是事實啊, 前邊打了三個都沒怎麽出水,我是擔心這口井也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擠在最前面的村民就接連爆發出驚喜聲——

“呀!出水了!出水了!”

“快將水桶拽上來看看井水清不清,盼了這麽久總算是打著能出水的了,眼瞅著幾個月不下雨,河水都快幹了。”

現在村河的水位很低,只有淺淺的一層,裸露的河床全是石塊和淤泥。

埠頭的貨船已經停運, 村民看著高掛的艷陽唉聲嘆氣, 只有萬事不知的小屁孩每日跑進淺河摸魚抓蝦,哪裏知道幹旱是會要人命的事。

新打的井能出水是好兆頭。

也確實如此,因為當天晚上河渠縣就電閃雷鳴,大雨傾盆,河水上漲, 開裂的土地重新煥然生機。

村民們連覺都不睡了,跑到外面淋雨, 喜極而泣, 跪地磕頭感謝老天爺庇佑。

虞宅的燭光也亮著。

廊上, 虞歸晚斜身靠著柱子, 雙手環胸, 哈欠連連,讓飄進來的雨線撲了一臉, 冰涼涼的,整個人都清醒了。

她抹掉臉上的雨水, 轉頭看身後的人,道:“這下放心了吧?我就說會下雨。”

幼兒將她拉進來,“別往外站,瞧你,衣襟都濕了,當心著涼。”

“我哪就這麽嬌弱了。”

“雨水涼得很。”幼兒拿帕子幫她擦了擦。

水珠滴答滴答的,還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,宅中眾人都沒睡,全站在廊上看雨,旱了幾個月,這場大雨來的正是時候。

到了第二日,冷清了一段時間的埠頭再次熱鬧起來,冒雨搬貨的腳夫、戴著鬥笠披著蓑衣的艄公、往來的行商、笑容滿面的村民……

村市街人頭攢動,吆喝聲、叫賣聲、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,撐起來的油布大傘也能供行人暫避突然又下大的雨。

這種油布大傘也是南柏舍獨有,傘柄取自整根碗口那麽粗的樹幹,傘蓋撐開能同時遮住十幾個成人,要用時只需插在一個磨盤大的石臼樁上面,只要不是狂風暴雨,大傘都不會倒。

村市街上擺攤的攤主大多數都有一把,艷陽天、雨天都能用,晚上收攤就往下一收,扛著就能回家,方便得很。

有行商看到這種大傘的好處,有意做這筆買賣,虞歸晚也同意,還多做了幾個花樣,精美些的可供給不缺錢的主兒乘涼賞花,倒比臨時搭長棚要省時省力。

聽說不久前河渠縣的富家小姐公子們就讓仆從扛著大傘外出游玩,還傳到了周邊幾個鄉鎮,連府城那邊都有人模仿,被行商帶走的大傘還沒出庶州就賣完了。

現如今南柏舍的作坊種類繁多,原先只做羊脂皂的作坊改成了皂坊,多了各種調配了鮮花汁子的香皂,不僅香氣撲鼻,顏色和形狀也讓人挑花眼。

那些富貴人家的管事都是趕了馬車來采買的,成箱的花香皂往馬車上搬,還說這些都不夠分,主家還要送人的。

除皂坊外,還有皮毛坊、毛氈坊、肉類加工坊、奶制品坊,加上最近才單獨分出來的傘具坊,已經有六個作坊,每個坊內有雇工二十到三十人,大部分是南柏舍的村民,也有在外頭雇來的,只要手腳勤快,老實本分,光是每月的工錢就能養活一家幾口人。

虞歸晚最近還計劃著辦造紙坊,已經有了腹案,造紙的匠人也找來了,閻羅娘幫她找的,但她覺得應該不是找,而是不知從哪個世家的造紙坊裏綁來的。

管呢,反正人已經到了她這裏,就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。

她沒讓匠人造白宣紙,而是用能染色的樹葉樹皮、花瓣做各種各樣與被世家壟斷的紙張完全不一樣的軟紙。

不只有能書寫繪畫的宣紙,還有手紙和餐紙,甚至連喪葬用的紙錢元寶她也做,顏色從赤橙黃綠青藍紫一路排下去,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。

她在府城專門開了個紙鋪,剛開張就引起軒然大波。

不為別的,只因紙張和鹽一樣都是壟斷品,後者是朝廷獨掌,前者則由世家占有。

虞歸晚這個紙鋪一開,豈不是擺明了要同世家搶生意,壞了規矩,而庶州的造紙生意也一直掌握在薛家手上,她還將鋪子開在府城,這是要明著打薛家的臉。

如今庶州境內誰不知道南柏舍虞家的生意做得大,雖說沒多少間鋪子,但南柏舍的貨物都通過商隊傳到江南了。

尤其花香皂和最近才有的奶皂,在江南可是緊俏貨,價錢最高時一塊皂能賣到五十兩銀子,手裏頭有貨的商旅可算是發財了。

世家眼熱也沒用,虞歸晚此人極為囂張,威脅恐嚇使陰招對她統統不管用,稍有不慎還可能讓自己變成第二個焦老財。

焦老財讓佃戶攔河道卻被虞歸晚用幾個大炮仗給炸了,這事在河渠縣傳得沸沸揚揚,府城的世家也有所耳聞,他們很好奇能炸開堤壩的大炮仗是個什麽玩意兒,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威力。

.

府城,薛家。

薛重陰沈著臉,手邊是他特意讓仆從去買回來的紙,出自南柏舍的紙鋪。

因價格低廉,種類繁多,紙鋪自開張頭天起生意就一直很好,裏頭的紙就是一般百姓人家也買得起。

書寫用不上,如廁用的手紙卻要買幾捆,十文錢就能買一尺,又不貴,且好用,有了這個誰還用樹葉子和竹片。

“父親……”薛煥之擔心薛重會氣出個好歹來。

在庶州還沒有人敢這麽跟薛家做對,那個姓虞的也不知打哪冒出來的,賺錢的點子五花八門,完全不按常理,更不管世家之間達成的共識,撞進來就搶,若再不給此人一點教訓,怕是以後這庶州府就變天了。

薛重壓下怒火,沈聲道:“且讓她得意幾天,現在最要緊的是那件事要如何跟大皇子交代!本家那邊已來了信,無論如何都要將這件事壓下去,不能讓都衙府尹派人來查!那個不孝子呢?讓他來見我!成事不足的東西!除了能惹禍還會什麽!幾個泥腿子都料理不幹凈,還讓他們有機會跑到盛都告禦狀!”

才壓下去的怒火因為這事又燃起來,比剛才還盛。

在書房伺候的下人都被趕出去了,薛煥之只得自己出去吩咐人,“去叫二公子,就說老爺要見他。”

“是。”

薛煥之的視線在這個丫鬟身上停了稍許才收回,又重新進書房。

“父親,在城外林子發現的屍體和咱們家護衛的腰牌,此事蹊蹺得很,那塊腰牌是上次被二弟派出去的護衛中的一個,連個屍首都沒找到,腰牌又怎麽會出現在那,明顯是有人故意陷害,父親,要想個應對的法子才是,那些死了的可都是景寧侯的人。”

事情一件接一件,看似是沖著薛家來的,可誰人不知薛家是大皇子的岳家,其中的利害關系不用提醒薛重也明白。

“這是有人要讓大皇子跟咱們離心啊!”薛重咬牙狠狠砸了一下桌案,“現在又牽扯上景寧侯,這位可是大皇子的母舅,他的人死在庶州,矛頭又指向咱們,背後之人的心計可謂歹毒!”

薛煥之皺眉道:“到底是誰要置薛家於死地。”

“除了太子一黨,還能有誰!”

“父親,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,可要往盛都去信說明?這明顯就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,景寧侯應該不會相信。”

盛怒之後薛重突然覺得很疲憊,坐在圈椅上捏著鼻根,對長子語重心長道:“哪有你想的這般簡單,現在要看大皇子是什麽態度,若沒有告禦狀這件事,咱們去信說明,大皇子或許還能為咱們替景寧侯解釋一二,可如今事情一出,又鬧了起來,連當今聖上都過問了,太子一黨又虎視眈眈盯著,都衙府尹不敢不嚴辦,這一查下來,咱們家是怎麽也躲不過去的。”

薛煥之大驚道:“您的意思是,大皇子要舍棄我們?!”

“事到如今,我們也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,”薛重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,“你明日就安排人先將咱們家的人送走。”

“是,父親。”

此時,丫鬟也在門外回稟說:“老爺,大公子,二公子來了。”

“讓他進來!”

丫鬟去叫薛丕之時他正在自己院子裏跟幾個歌妓喝酒,聽薛丕之身邊的丫鬟說這些歌妓都是族兄送來的,很得薛丕之的歡心,正玩得起興,突然被叫來書房,他心情自然不好,進去就耷拉著個臉。

薛重看見他這德行就氣不打一處來,操起桌上的硯臺就砸過去,“不孝的東西!惹出那麽大的禍!煥之,拿鞭子來,我今天非打死這個不孝子不可!”

書房外,伺候的下人聽著裏頭傳出的鞭打聲和痛喊,也都跟著害怕,低頭縮著脖子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桃香站在最角落的位置,低眉順眼看著十分乖巧,實則心裏頭冷笑連連,巴不得薛丕之被打死,薛家人一個都活不成。

薛丕之挨了打,是屁股都開花了,是被仆從用春凳擡回去的,回去之後在自己院裏發了好大的火。

給薛丕之送歌妓的族兄不是旁人,正是那焦老財的女婿,他帶焦老財來見薛丕之,後者正有火沒處發洩,一聽又是南柏舍那個姓虞的給自己添堵,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,完全把薛重交代他這段時間不要惹事給拋到了腦後。

“帶上人給我把南柏舍的鋪子全砸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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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禎讓陳婦帶回的是一把古琴和兩本字帖,都是幼兒作陪讀時用過的,字帖上還有她淘氣時亂畫的墨跡。

虞歸晚動作隨意的拿起字帖翻了翻,不鹹不淡道:“將這些舊物送來給你是什麽意思,還以為她要送你幾箱金銀當安家立命的本錢。”

“從前家中的東西都沒了,這幾樣是留在她府上的,就當是給我當念想了吧。”幼兒才把東西收起來,外頭婆子就來報。

“主子,姑娘,有府城來的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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